中途
檀紀四千兩百八十三年十月十九
至四千兩百八十六年七月二十七
王耀真學會了打仗,拋棄過去的姿態挾持現代進攻,不再穿得像庭園裏供人賞識射靶的花,而是匍匐下去成繾蜷的草藤。菊被制在地上,手套被王耀拔了,手腕給他踩著,被沙和石屑磨紅;鞋底的紋路複印到皮膚,經過經絡,菊漸漸能描繪出俯瞰那片花紋的畫面。菊無法徹底轉頭,王耀的身影就一直在畫外,他只探見王耀墨綠色的衣服。
「你也來啦。」王耀的聲音穩穩的,從菊幾乎服貼於地面的軀幹背後傳來,菊忖著自己身上有幾處被王耀作為著力點,又有幾處已經被打散,溼滑的土壤浸潮了身上的軍服,寒意原本只是一個小點,蠶食出一片空地,或許很快就要變成平原。
王耀不拿刀槍劍了,也不再扔石頭。現在他有的是火器。不過從這種距離,就算被石塊砸爛腦袋也不稀奇,哪怕王耀從旁邊的樹幹挖一塊木頭出來都能暫時要菊的命。
他們都離開後,菊開始為瓊斯工作,同時隱約知道;果不其然,瓊斯拎著一套自己的軍裝,邀請——事實上是要求——菊同他「幹架去吧」。「日本不會宣戰,」他說,瓊斯回答,不是日本,是本田菊啦,你看我給你備的是我的軍服啊。
菊瞪他,然而熱起來的血液隨即冷卻下去,他咂嘴,接下那套衣裝。再度踏足朝鮮,這回擔綱伊凡.布蘭辛斯基對手戲的是阿爾弗雷德.F.瓊斯。
真是爛攤。也不想想戰鬥思維壓根不同要我怎麼配合你。菊趴著,每隔幾十秒就企圖反轉局面,只不過間隔越來越長。
「學人家逞英雄,也不想想有沒有立場。」王耀說話的間奏倒是一樣長,只是聽起來依稀有變久的趨勢。是什麼正在流失?心算時間的能力已經失準,菊不確定還能支撐多久,難道這些濕濕冷冷的,不是土地而是他的血嗎?
「就這樣給你死太便宜你了」絕對有聽見有人吐出這段氣音,但可能是在過去,也可能是現在。
更換配備的聲音。王耀把槍放在一旁,也不曉得是誰從誰那裏搜刮,轉了好幾手給他的槍吧,他抽出腰際短刀,颼一聲劃斷菊緊繃的思緒。「這才是該我們的模式。」刀子滑到菊右手食指和中指根部,就位,恰在菊兩顆眼珠正前方,深入。
血往外匯。映在菊視網模上,像袖珍湍流。
「我讓你再也扣不下扳機。」
疼痛屏棄神經,短路從視線直通大腦。那把軍刀注入菊的,不只金屬,還有王耀幾十年的憎恨。
菊壓上眼,意念撥開睫毛從上下眼皮接合的縫竄進來。
「……再……無能……不信……害我……」
一陣顫動,刀刃發鈍,後繼續前進,這次直搗底端,菊感覺到脫落,睜眼看見肌肉中心的白骨。
剛剛勾引他的只是緊張而已,胸部和腹部都只沾上污泥,沒有血漬。
王耀離開了,朝分不清白晝或黑夜的野外遁去。菊凝視右掌,掌心少了兩蕊瓣,像螃蟹一樣橫著發展,對那種不明白事物即便不存在的小孩,遮住什麼就能唬騙他沒有了,現出原型又能讓小鬼破啼為笑。鬧失蹤的把戲屢試不爽。不過,菊不是小孩了,他明白移開阻擋視線的障礙物,是真的什麼也沒有。鐵遇氧迅速氧化,鏽味裊上來,菊嗅著,那甭想也明白和王耀的血的味道一樣吧。
剛才刀子都已割裂骨頭,為什麼停頓姍姍來遲。傾刻間王耀好似嚅囁著,他躊躇了麼。
回到營區,菊揭露王耀淌水的消息,瓊斯對勇洙一副錯愕和憂慮嗤之以鼻。菊不作聲,逕自舉起平時握刀的手,手套理當包裹指頭的其中兩管管子隨著手臂揚起而垂下。
菊的手指猶如開端,瓊斯一寸一尺退敗,眼皮眨巴又回到南邊。國際始有微詞,瓊斯一意孤行,終於菊也破口了。
「你會搞垮勇洙的!」幾近吼出來的聲波動搖了燭光,星火飄進瓊斯胸口反助長他中乾的氣燄。
「明明是布蘭辛斯基在搞鬼,再說輪得到你來指指點點嗎?」
冷笑般哼聲。火苗恢復平穩生息後重新均勻照亮整個房間,瓊斯的臉再度浮現時卻無一點笑意。
菊沒辦法反駁。他早已重見光明,然而就算不以他們如人間星宿的漫長生命,就一個凡人的壽命而言,五年都太短了,不被認為足夠重建菊的人格和誠信。但是除了不同立場提出的評價,遭遇和記憶都是千真萬確。某個朔夜,菊在室內沒點燈,按摩痠痛肌肉,傳來勇洙的腳步聲,正要招呼便聽見槍響,近得可比砲聲。
是勇洙,十指織扣舉著菊擱置的空槍,對準他射擊——嚴格來說並不「準」,他肩頭的戰慄即便裹著黑暗也清晰可見。他又一次扣下扳機,見菊毫髮無傷而慌亂起來,眼看索性要拿槍枝直接毆他。
——你根本不該出現!快點消失吧!回歸虛無啊!
菊趕忙起身安撫他,而勇洙只顧發狂猛力掙扎,一邊嘶喊著驅逐的話。對此菊重複喊他的名字,掐他臉頰強迫勇洙直視自己的眼睛——你冷靜一點!是我!菊!手指抵在他耳後,他兩翼外耳連到下巴都脆弱如冰箱裏動壞的蔬菜。
——我是菊!
那對闃黑眼湖中央,菊好像看見身著白衣的自己,在洪荒中宛如繁殖完的蛾,又黯淡又快要死了;又像是看見了別的,比他更纖瘦的身影,在剛剛展開的春天,而季節將永遠是春天,因為慘烈的冬季被託付……硬塞進勇洙死命拳著的手裏。
鎮定回到勇洙魂魄裏,那抹像是顏料錯塗的身影便消匿了。勇洙蹙起的肩膀鬆懈下來:菊……
對不……你……我夢……
什麼夢,菊捂著勇洙上手臂扶他就地坐下,恐怕一不小心勇洙會直接摔到地上。就像一朵委頓的花,沒了支撐便要一口氣枯黃萎縮頹倒。菊揉揉他,要把他的神智喚回來,但他好像太累了,累得情願作客他鄉。
——等一下是你守夜吧,我代替你去好了。
他困在那兒,牙關也打顫,抿了嘴依舊說不出話來,只好微微頷首,一個夜就這樣過去了。
菊走上去,用復元的手搧他巴掌:
「因人廢言何來正義。」
站立的菊居高望坐著的瓊斯,他忿忿回瞪,魄力卻不敵菊填膺怒火。「大仗並非兒戲,你也打過許多,不是嗎?」你只是沒輸罷了。
良久,他不甘願道:「……我會想辦法。」
屋舍蕭然而壓窒,小桌將布蘭辛斯基和女孩子隔在勇洙對面,王耀也落坐那兒,勇洙一側是瓊斯另一側從缺。話題由兩個洋人主導,時而王耀置喙一句,他恍惚地想,若當初菊也被分區佔領,事態將何從發展,還有他應當與耀更親密的,耀沒侵略過菊可征伐過勇洙呢,幾百幾千年前……如今王耀又來了,戰事還走到談和這一部,和平進步多了……到底哪裡不同呢,封蕃,朝貢,使節上京—--
啊是了,話題給洋人帶著,這小屋尚嚮西式呢。歐羅巴人摸熟了用列國規矩稱兄道弟的方法,亞細亞可沒,分開了就是分開。
他瞄了幾眼那女孩子,見她不忌諱就更直接地看著不放。她又回來了。她有時在,上一次在還和勇洙打得難分難捨,結局以他併吞她收場。她並非始終是他的夢魘,她是他的胞姊,比亞細亞其他人都親暱。
勇洙輪在姊姊前給停戰協議簽字,他在紙筆間蘑菇,莫名預感,此生與姊姊不再相見。終於最後一筆劃給落完,墨跡未乾,王耀就抽去紙張,它都似漂上海面騰空暈開再降落。姊姊飛快刻下名諱。
這些年來沒有變老以致面貌都成妹妹。經布蘭辛斯基提攜、扶植,她又復活了;撿起他們共同用過的舊名字,又回來了。他的小姊姊。
菊在外頭等候,說不上冷熱,就風挺疾,天上浮雲溜得勤快,不一會便自這半壁天沖入那半壁。
他們從那間屋這一側出來,同時較遠處也傳出一道開關門聲,和三對跫音配成一套。瓊斯對天嚷嚷回到原點了嘛,勇洙走過來,面上維著一番苦笑。
「那個人……長怎麼樣?」
勇洙偏開臉,視線落在別方,又盯自己鞋子,又望天。
他答:「就那樣啊,老姊的老樣子。但她睡了這麼久,該換我作哥哥了。」
「呵。」
菊不確定這笑合否時宜。
「真的呀!她那張臉可幼齒了,比我認識灣時她的臉還小!」
他應答這話也是。
「噯對不起。」
「不會。我們回去吧。」菊指指瓊斯,他正在備回漢城的車。
勇洙跟著他走:「——說不懷念是騙人的。至少……」菊停下來轉身望他。勇洙搔搔後腦杓道:「有空你去看她吧?」
菊沉默,流雲逝去,而後堅定而謹慎地點了頭。
至四千兩百八十六年七月二十七
王耀真學會了打仗,拋棄過去的姿態挾持現代進攻,不再穿得像庭園裏供人賞識射靶的花,而是匍匐下去成繾蜷的草藤。菊被制在地上,手套被王耀拔了,手腕給他踩著,被沙和石屑磨紅;鞋底的紋路複印到皮膚,經過經絡,菊漸漸能描繪出俯瞰那片花紋的畫面。菊無法徹底轉頭,王耀的身影就一直在畫外,他只探見王耀墨綠色的衣服。
「你也來啦。」王耀的聲音穩穩的,從菊幾乎服貼於地面的軀幹背後傳來,菊忖著自己身上有幾處被王耀作為著力點,又有幾處已經被打散,溼滑的土壤浸潮了身上的軍服,寒意原本只是一個小點,蠶食出一片空地,或許很快就要變成平原。
王耀不拿刀槍劍了,也不再扔石頭。現在他有的是火器。不過從這種距離,就算被石塊砸爛腦袋也不稀奇,哪怕王耀從旁邊的樹幹挖一塊木頭出來都能暫時要菊的命。
他們都離開後,菊開始為瓊斯工作,同時隱約知道;果不其然,瓊斯拎著一套自己的軍裝,邀請——事實上是要求——菊同他「幹架去吧」。「日本不會宣戰,」他說,瓊斯回答,不是日本,是本田菊啦,你看我給你備的是我的軍服啊。
菊瞪他,然而熱起來的血液隨即冷卻下去,他咂嘴,接下那套衣裝。再度踏足朝鮮,這回擔綱伊凡.布蘭辛斯基對手戲的是阿爾弗雷德.F.瓊斯。
真是爛攤。也不想想戰鬥思維壓根不同要我怎麼配合你。菊趴著,每隔幾十秒就企圖反轉局面,只不過間隔越來越長。
「學人家逞英雄,也不想想有沒有立場。」王耀說話的間奏倒是一樣長,只是聽起來依稀有變久的趨勢。是什麼正在流失?心算時間的能力已經失準,菊不確定還能支撐多久,難道這些濕濕冷冷的,不是土地而是他的血嗎?
「就這樣給你死太便宜你了」絕對有聽見有人吐出這段氣音,但可能是在過去,也可能是現在。
更換配備的聲音。王耀把槍放在一旁,也不曉得是誰從誰那裏搜刮,轉了好幾手給他的槍吧,他抽出腰際短刀,颼一聲劃斷菊緊繃的思緒。「這才是該我們的模式。」刀子滑到菊右手食指和中指根部,就位,恰在菊兩顆眼珠正前方,深入。
血往外匯。映在菊視網模上,像袖珍湍流。
「我讓你再也扣不下扳機。」
疼痛屏棄神經,短路從視線直通大腦。那把軍刀注入菊的,不只金屬,還有王耀幾十年的憎恨。
菊壓上眼,意念撥開睫毛從上下眼皮接合的縫竄進來。
「……再……無能……不信……害我……」
一陣顫動,刀刃發鈍,後繼續前進,這次直搗底端,菊感覺到脫落,睜眼看見肌肉中心的白骨。
剛剛勾引他的只是緊張而已,胸部和腹部都只沾上污泥,沒有血漬。
王耀離開了,朝分不清白晝或黑夜的野外遁去。菊凝視右掌,掌心少了兩蕊瓣,像螃蟹一樣橫著發展,對那種不明白事物即便不存在的小孩,遮住什麼就能唬騙他沒有了,現出原型又能讓小鬼破啼為笑。鬧失蹤的把戲屢試不爽。不過,菊不是小孩了,他明白移開阻擋視線的障礙物,是真的什麼也沒有。鐵遇氧迅速氧化,鏽味裊上來,菊嗅著,那甭想也明白和王耀的血的味道一樣吧。
剛才刀子都已割裂骨頭,為什麼停頓姍姍來遲。傾刻間王耀好似嚅囁著,他躊躇了麼。
回到營區,菊揭露王耀淌水的消息,瓊斯對勇洙一副錯愕和憂慮嗤之以鼻。菊不作聲,逕自舉起平時握刀的手,手套理當包裹指頭的其中兩管管子隨著手臂揚起而垂下。
菊的手指猶如開端,瓊斯一寸一尺退敗,眼皮眨巴又回到南邊。國際始有微詞,瓊斯一意孤行,終於菊也破口了。
「你會搞垮勇洙的!」幾近吼出來的聲波動搖了燭光,星火飄進瓊斯胸口反助長他中乾的氣燄。
「明明是布蘭辛斯基在搞鬼,再說輪得到你來指指點點嗎?」
冷笑般哼聲。火苗恢復平穩生息後重新均勻照亮整個房間,瓊斯的臉再度浮現時卻無一點笑意。
菊沒辦法反駁。他早已重見光明,然而就算不以他們如人間星宿的漫長生命,就一個凡人的壽命而言,五年都太短了,不被認為足夠重建菊的人格和誠信。但是除了不同立場提出的評價,遭遇和記憶都是千真萬確。某個朔夜,菊在室內沒點燈,按摩痠痛肌肉,傳來勇洙的腳步聲,正要招呼便聽見槍響,近得可比砲聲。
是勇洙,十指織扣舉著菊擱置的空槍,對準他射擊——嚴格來說並不「準」,他肩頭的戰慄即便裹著黑暗也清晰可見。他又一次扣下扳機,見菊毫髮無傷而慌亂起來,眼看索性要拿槍枝直接毆他。
——你根本不該出現!快點消失吧!回歸虛無啊!
菊趕忙起身安撫他,而勇洙只顧發狂猛力掙扎,一邊嘶喊著驅逐的話。對此菊重複喊他的名字,掐他臉頰強迫勇洙直視自己的眼睛——你冷靜一點!是我!菊!手指抵在他耳後,他兩翼外耳連到下巴都脆弱如冰箱裏動壞的蔬菜。
——我是菊!
那對闃黑眼湖中央,菊好像看見身著白衣的自己,在洪荒中宛如繁殖完的蛾,又黯淡又快要死了;又像是看見了別的,比他更纖瘦的身影,在剛剛展開的春天,而季節將永遠是春天,因為慘烈的冬季被託付……硬塞進勇洙死命拳著的手裏。
鎮定回到勇洙魂魄裏,那抹像是顏料錯塗的身影便消匿了。勇洙蹙起的肩膀鬆懈下來:菊……
對不……你……我夢……
什麼夢,菊捂著勇洙上手臂扶他就地坐下,恐怕一不小心勇洙會直接摔到地上。就像一朵委頓的花,沒了支撐便要一口氣枯黃萎縮頹倒。菊揉揉他,要把他的神智喚回來,但他好像太累了,累得情願作客他鄉。
——等一下是你守夜吧,我代替你去好了。
他困在那兒,牙關也打顫,抿了嘴依舊說不出話來,只好微微頷首,一個夜就這樣過去了。
菊走上去,用復元的手搧他巴掌:
「因人廢言何來正義。」
站立的菊居高望坐著的瓊斯,他忿忿回瞪,魄力卻不敵菊填膺怒火。「大仗並非兒戲,你也打過許多,不是嗎?」你只是沒輸罷了。
良久,他不甘願道:「……我會想辦法。」
屋舍蕭然而壓窒,小桌將布蘭辛斯基和女孩子隔在勇洙對面,王耀也落坐那兒,勇洙一側是瓊斯另一側從缺。話題由兩個洋人主導,時而王耀置喙一句,他恍惚地想,若當初菊也被分區佔領,事態將何從發展,還有他應當與耀更親密的,耀沒侵略過菊可征伐過勇洙呢,幾百幾千年前……如今王耀又來了,戰事還走到談和這一部,和平進步多了……到底哪裡不同呢,封蕃,朝貢,使節上京—--
啊是了,話題給洋人帶著,這小屋尚嚮西式呢。歐羅巴人摸熟了用列國規矩稱兄道弟的方法,亞細亞可沒,分開了就是分開。
他瞄了幾眼那女孩子,見她不忌諱就更直接地看著不放。她又回來了。她有時在,上一次在還和勇洙打得難分難捨,結局以他併吞她收場。她並非始終是他的夢魘,她是他的胞姊,比亞細亞其他人都親暱。
勇洙輪在姊姊前給停戰協議簽字,他在紙筆間蘑菇,莫名預感,此生與姊姊不再相見。終於最後一筆劃給落完,墨跡未乾,王耀就抽去紙張,它都似漂上海面騰空暈開再降落。姊姊飛快刻下名諱。
這些年來沒有變老以致面貌都成妹妹。經布蘭辛斯基提攜、扶植,她又復活了;撿起他們共同用過的舊名字,又回來了。他的小姊姊。
菊在外頭等候,說不上冷熱,就風挺疾,天上浮雲溜得勤快,不一會便自這半壁天沖入那半壁。
他們從那間屋這一側出來,同時較遠處也傳出一道開關門聲,和三對跫音配成一套。瓊斯對天嚷嚷回到原點了嘛,勇洙走過來,面上維著一番苦笑。
「那個人……長怎麼樣?」
勇洙偏開臉,視線落在別方,又盯自己鞋子,又望天。
他答:「就那樣啊,老姊的老樣子。但她睡了這麼久,該換我作哥哥了。」
「呵。」
菊不確定這笑合否時宜。
「真的呀!她那張臉可幼齒了,比我認識灣時她的臉還小!」
他應答這話也是。
「噯對不起。」
「不會。我們回去吧。」菊指指瓊斯,他正在備回漢城的車。
勇洙跟著他走:「——說不懷念是騙人的。至少……」菊停下來轉身望他。勇洙搔搔後腦杓道:「有空你去看她吧?」
菊沉默,流雲逝去,而後堅定而謹慎地點了頭。
spring '13 →